尹后庆
上海基础教育已进入了内涵攻坚阶段，深层变革正在成为这个阶段的重要特征，一个共识逐渐形成：没有学校层面的变革，就不可能有真正的教育改革。在素质教育理念的指引下深化课程改革，学校一直身处改革最前沿，迎接着来自现实与未来的挑战。
变还是不变，已不再是问题。关键是如何实现变革？在新课改背景下，虽然真正将观念转化为行动有一段很长的路走，但直面课改的难点和重点问题加以破解，并通过创造性的课程实施生成实践智慧和改革策略则是学校的时代担当。
2007年8月，上海首次召开了课程与教学工作会议，明确提出了“提升校长课程领导力，端正日常教学行为，把正确的教育思想和理念落到实处”。5年来，中小学校的课堂正在发生着静悄悄地革命。
一、课程领导力的概念及提出背景
校长课程领导力，是以校长为核心的学校课程共同体，根据培养目标和办学定位，领导学校课程设计、实施、评价和完善等课程文化建设过程的能力。其主要任务是准确理解国家课程方案，整体规划学校课程计划，规范学校课程实施，开发和应用课程资源，改进质量评价，进而培育学校课程文化。提升校长课程领导力的最终目的是提高教育质量，促进师生发展。
在2007年的教学工作会议上，上海市教委首次明确了提升校长课程领导力在深化课程改革中的重要性和紧迫性。现在看来，这个命题不仅重要，而且越来越成为内涵发展阶段攻坚克难的核心要义。课程改革所呈现的矛盾纷繁复杂，如何找到其突破点，这是新的历史时期赋予上海基础教育必须直面的新课题。纵深推进的上海新课改全面进入了以“质量提升”为特征的深化阶段，课改的主要任务聚焦于标准完善、课程实施、质量评价、教学改进、专业支持等核心领域，课改推进的重心历史性地转移到学校层面，校长的课程领导开始成为课改深化的焦点。我们知道，新课程方案在学校中是通过校长领导下的教师队伍创造性的劳动变为现实的，因此校长的教育理念及其行为直接决定了课程在学校中的实施状况。
2007年，触发召开课程与教学工作会议的动因是我们时常发现在实践中，校长的课程领导确实存在着一些突出问题：一是引领课程改革的主体性不强，轻视对学校课程建设和教学实施过程的直接领导，缺少以课程为抓手推动学校改革与发展的内在动力；二是对国家课程方案和课程计划的理解不到位，在执行国家课程的过程中出现“折扣”或“扭曲”做法，遮蔽了课程的丰富内涵；三是缺乏把办学理念、培养目标、课程计划进行整体设计的能力，也缺乏通过研究、编制、实施、评价等过程持续完善课程的能力；四是对学校教学质量的评价方式单一、方法陈旧，对评价过程的控制和对评价结果的利用不尽科学。
这些问题日益凸现，成为课程政策、课程方案指导教学实践的瓶颈，阻碍了课程改革向纵深推进。学校是课程实施的基本单位，学校各项工作均围绕课程与教学实施展开。校长是学校课程实施和质量管理的第一责任人，校长支配着学校全部教育教学资源，是决定国家课程校本实施成效的关键因素。因此，我们提出聚焦学校层面的课程实施，通过提高校长课程领导力，进一步深化课程改革，这是当前基础教育内涵发展的重大命题。
二、校长课程领导力的核心与关键问题
校长课程领导力的建设，其核心主要包括两个内容，一是学校是课程实施的基本单位；二是学生在学校的全部活动即课程。据此，上海把课程管理与实施的重心下移到学校，并将课程视角从关注学科发展转向关注人的发展，使得校长对课程领导力的理解更加充实和完善。
课程领导力是校长领导的核心能力，提升课程领导力是深化教育教学改革的必然要求。在素质教育推进和深化的过程中，新课改从关注学科发展到关注学生的发展。我们知道，当关注学科发展时，可以集学科专家设计出精良的统一的课程内容，而当关注学生发展时，就很难通过专家开发设计出适合所有学生的课程内容了。因此，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课程管理的重心下移到学校，即便是国家统一课程，学校也要根据校情和生情进行校本化实施。
学校是课程实施的基本单位，通过课程的有效实施为学生提供全景式的学习生活，立足点在学校，关键点在校长。课程所包含的三维目标，都是要通过学校的教学、管理、师生交往活动等落实在学生身上的。家庭和社会是学校课程实施的辅助单位，家庭和社会教育是学校教育的外在延伸和补充，家庭和社会教育功能的发挥，最终依托学校的课程实施而实现。
校长是学校课程实施和质量管理的第一责任人，是国家课程校本实施的关键因素。校长是学校课程实施方案的制订者、是学校教育教学资源的支配者、是学校课程实施团队的引领者、是学校课程质量监控的把关者，因而，校长是决定国家课程校本实施成效的关键因素。校长的特殊地位和关键作用，必然推动校长走在提高课程领导力的前沿。校长提高课程领导力，关键是在教育规律、学生发展和教育理想之间寻求平衡点，提高课程实施的执行力和创造力。校长要用正确的教育思想引领教师实施新课程，要深入课堂教学第一线，分析教学动态，抓住教学环节中的主要问题和主要矛盾，关注课堂中的疑难问题，带领教师研究如何优化教学过程和教学方法，充分引导和指导教师改进和完善教学策略技能。
课程建设是学校的核心竞争力，校长只有不断提升课程领导力，才能保证课程与教学工作的有效推进。从某种意义上讲，校长课程领导力的高低直接影响学校的稳步提升，关系学校的课程品质，关乎学生的健康成长和教师的专业发展，更直接反映为学校的教育教学质量。因此，作为校长的重要基础能力，提升课程领导力日益成为深化课改的焦点。
另外，令我感触越来越深的是，“课程是学生在学校全部生活的总和”。学校的根本任务是育人，育人的根本途径是课程及其实施。所谓内涵发展，最根本的是使课程及其实施更加适应育人的需要，体现现代社会育人的要求。
课程是学生全部学校生活的总和，是全部教育目标的实现途径。课程的育人功能体现在学生德、智、体、美等多个方面，对学生的成长起到整体作用。学生只有浸润在课程所创设的独特文化之中并经过长期熏陶才能彰显出无可替代的育人功能。国家课程着眼于满足所有学生成长和发展的基本需要，开齐开足国家课程，不仅仅是要按照政策要求把课程计划执行到位，更是避免为学生提供残缺的、破碎的学习内容和生活经验。国家课程的校本化实施，或者说在国家课程框架下构建和实施以校为本的课程体系，就是在深刻分析本校学生学习和生活的基础、现状及其发展需求，充分把握学校、教师和社区实际情况的基础上，把反映学校理念、师生特征和地区特点的内容和要求创造性地渗透在学校课程体系内，通过校本化的实施，满足本校学生个性化的学习和生活需求。
国家课程的校本化实施，是校长课程领导的基本任务，而对学生、教师和学校实际分析，是基础和起点。特别需要强调的是，校本化实施不是简单地忠实执行国家课程方案的过程，而是一个再创造的过程，是一个统一理念、理解标准、互动调适、主动创新的过程。统一的国家课程标准和内容体系，是共性化的基础性要求，难以解决学校的个性化理念和学生的个别化需求满足问题，难以预期到课程实施过程中的具体问题。因此，课程实施特别要求加强研究学生、研究教师、研究教材、研究教育环境的工作，在这个基础上提出学校课程实施的针对性、创造性的方案，真正做到有效落实国家课程方案。
认清这一点，校长就要转变角色，自觉培育对课程探索与实践的主动意识，变“行政权威”为“专业领导”，成为学校课程的决策者和专业引领者。校长必须要在中国基础教育改革与发展中有所担当，如何按照正确的教育思想和理念办学，如何体现先进文化的自觉行为，这些都要认真思考，如果校长们没有了担当就只能“堕落”在世俗化的办学传统之中。今天提升校长的课程领导力既是改革的需要，也是基础教育占领未来发展制高点的需要。校长是有思想的实践家，既不能没有思想，更不能没有实践，只有将聪明才智融于课程实施和办学实践之中，校长的价值才得以体现。
当前，提升校长课程领导力已经成为极为迫切的要求摆在每个教育工作者面前了，而其中的难点在于如何把正确的办学理念切实地转化为日常教育教学行为。内涵发展中的深层次问题，具有深刻性、广泛性、长期性和多因性的特征，这也是校长课程领导力的直接体现。的确如你所说，当前，我们应当深切感受到提升校长课程领导力的迫切性，必须将聚焦点、关注点和归宿点落到学校、教师和学生层面，将正确的办学理念转化为日常的教育教学行为，使按规律办学成为师生共同的行事方式。根据这两年推进的体会，我认为要树立三个观念。
首先，校长课程领导力是一个系统。在《校长课程领导力三年行动计划》中，我们明确指出，提升课程领导力是学校内涵发展的客观需要。课程是学校内涵发展的核心领域，要把课程建设与特色培育、队伍建设、文化建设等有机融合。因此，校长的课程领导是一个系统，它涉及校长对全部校园生活的协调安排，也就是说要在学校方方面面工作的有效整合中，体现一个校长的课程领导力，决不要把各项工作机械地割裂开来。
其次，校长课程领导力不是零起点。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校长的办学理念和行为选择往往局限于行政力量的推动，既不利于办学主体性的形成，也使得完整的学校管理和课程运行系统被行政措施所肢解。校长课程领导不能局限于行政的推动，不能束缚于潜规则，不能屈服于世俗压力，而要集聚智慧和勇气，加强文化自觉，推动教育文化转型和学校的自主发展，只有这样才能实现历史和时代赋予校长的文化担当。所谓“不是零起点”，指的是许多校长都有课程领导的实践，或整体或局部，关键是要总结好，整合好。
许多校长的实践探索已经证明，这些学校并不是在提出校长课程领导力的要求后才着手进行改革的，而是对二期课改深入推进和对课改理念不断理解的基础上形成的初步经验。我们能从中感受到，校长如何根据学校的育人目标和办学理念规划课程，如何进行学校的课程开发和实施组织；如何促进教师团队在课程实施中的专业发展；如何利用家长和社会资源营造有利于课程实施的环境氛围等等。更重要的是，从这些学校案例中，我们还能感受校长的课程领导力切入点是很朴素的，源于对学校现实状况和需要解决问题做出判断和设计策略，并非高不可攀。一个校长对课程的理解有多深刻，其课程领导能力就有多强。
另外，关注学生是校长课程领导力的重要观测点。当前，教育改革进入内涵发展阶段，一个重要标志就是如何体现以学生发展为本。学生是教育的出发点和归宿点，研究学生不是一项外在叠加的研究任务或工作要求，而是一种最基本的能力。因此，关注学生是校长课程领导力提升与否的重要观测点。校长应该把学生的感受作为教育的出发点；要寻找获取学生真实信息的方法；要把学生信息作为改进教育教学的资源；同时还要学会倾听学生，使不断调整教学行为成为教师的基本能力。
我越来越深刻地感受到，当前我们要改变“目中无人”的教学。我们不能把生动而复杂的教学活动安放在固定且狭隘的认知框框之中，只注重学生对学科知识的记忆、理解和掌握，而不关注学生在教学活动中的情绪生活和情感体验；我们更不能把教书和育人割裂开来，以教书为天职，以完成学科知识传授、能力培养为己任，忽视学生在教学活动中的道德生活和人格养成。我想，教学过程不能关注到每一个学生，不能在学生的身心成长、道德提升和人格发展中发挥作用，失去对学生生命存在的整体关怀，从而使学生成为被肢解的人、被窒息的人，这将是教育的最大失职。
改变教师教的观念与方式，引导教师关注学生的学，让交往与互动成为教师课堂教学的常态，这种转变需要校长的智慧和策略，其本身就是课程领导力提升的重要标志。
三、上海推进校长课程领导力建设的策略和举措
上海的基础教育始终努力走在全国前列，并以创新引领的理念和先行先试的实践描绘着改革图景。提升校长课程领导力的确是内涵发展阶段的重要命题，在未来一段时间，上海将要采取如下策略和举措，加以推进这项工作。
首先，我认为当前要推动区县教育行政部门把提升校长课程领导力作为一项重要工作予以落实。在提升校长课程领导力的进程中，我曾多次强调要下移管理重心的问题。进入内涵发展阶段的上海基础教育已不能寄希望一项举措来解决教育面临的全部难题了，一方面要求教育系统必须按行政规定的基本规范和统一要求令行禁止，另一方面更需要下移管理重心，呼唤区县和学校围绕素质教育生成与创造的实践经验，让离实践最近的组织和个人主动地，有创意地去解决实际的问题。
第二，建立和完善科学有效的区域和学校教育评价体系。当前，教育行政部门对学校的管理，依然过于倚重几门学科测试成绩为依据的单一评价方式，以此来评判学校和教师的工作绩效。这种评价不能对学校的教育教学作出有针对性的诊断，也无法为行政部门调整教育政策、完善教育管理提供足够的依据。
在我看来，教育评价改革是课程改革的重要内容和新的生长点，是教育行政部门专业能力建设的重要内容，是学校提高教学成效的内在要求。区县教育行政部门和学校要树立全面、正确的教育质量观，在学业质量评价的同时，更要注重学生的内在需求、学习兴趣、身心健康状况、社会责任感以及师生关系和社会满意度等方面的评价。区县、学校、教师要研究和掌握科学的评价手段，从日常教学过程中的评价上进行改革，使教育评价回归到教育教学过程之中，利用评价结果改进课程设计、建设和实施，提高课程的针对性和实效性，促进学生综合素质的发展。
第三，建立健全提升校长课程领导力的专业支持体系。这也是《上海市提升中小学（幼儿园）课程领导力三年行动计划》中明确提出的要求。课程改革的核心目标是改变教师教与学生学的内容和方式，而对于大多数学校和校长来说，要实现这个目标，单靠自身力量是不太容易较快实现的，是需要专业指导和支持的。因此，区县教育行政部门要统合教育系统内外各方面的资源和理论，给予校长提升课程领导力丰富的、强有力的专业支持。我们将建立健全以科研为引领、以教研为主力、以督导为保障的提升中小学（幼儿园）课程领导力的专业支持体系。特别是要加强教研室建设，充分发挥教研在提升学校课程领导力的作用，将教研室建设成为探索课程与教学理论与实践的研究机构，提供课程与教学专业指导的服务机构，评价和改进基础教育质量的指导机构。
总之，校长课程领导力的提升不是一蹴而就的，它需要一个持续发展的过程，从理解课程到规划课程，实施课程，评价课程，乃至完善课程。但我们必须充分认识到，对于课程改革而言，课程领导力的时代命题无法回避，不可或缺！
（作者系上海市教育委员会巡视员；本文系根据沈祖芸采访尹后庆的稿件整理而成。）